Frank Schade 與第二次德國出差記

「Hey Peter」

看到這條簡訊,我就感覺到血壓開始上升了。

我的上司,Frank,是個定居美國的德國人。Frank似乎覺得,在第一封簡訊裡面,先不透露來意,才是禮貌的。等我回覆簡訊,他確認我人在手機旁的時候,Frank才會透露他要什麼。

「Hey Frank, 我剛從山裡出來,有什麼我能幫忙的嗎?」




難得的感恩節四天連假,我和幾個朋友到優勝美地國家公園著住小木屋,享受冬日的美景。11月底的優勝美地,已被白雪覆蓋,汽車得加裝雪鏈才能入園。冷得要命(以加州的標準來說),但景色也美不勝收。在園區廁所外等待朋友的時候,我看著四周的遠山、樹木、白雪,突然有一股強烈的慾望想要在此唱首歌劇的詠嘆調,然後錄影起來,就像多年前爆紅的 youtube 影片 Where the hell is Matt 一樣:

在一個地方做一件蠢事,很蠢;在100個地方做同一件蠢事,連續做好幾年,就會昇華成壯舉、並且會有人追隨。

「Peter,你明天會進公司嗎?」

「不,我會從家裡直接去機場。我們直接在紐倫堡碰面?」

「OK。我們到德國的第一天下午2:00要先和客戶開準備會議,我們2:00直接在客戶那邊見。旅途平安。」

果然沒好事。長途飛行後的第一天,竟然無法休息,下飛機後就得直奔會議。有必要這麼精實嗎?

下了飛機,我一直等到過了海關、入境德國以後,才不情願地打開我的手機。

「Peter,很抱歉,遵照執行長的指示,會議取消了,你看到簡訊的話,請馬上打電話給我。」

Wow, 還有四通未接來電!在我飛行的十多個小時裡面,到底發生什麼事了?我不禁覺得奇怪,雖說我們搭不同航班,但過去幾個小時內,Frank應該也在飛機上呀,怎麼有辦法打四通電話給我?

Frank幾乎是瞬間接起我回撥的電話:「Peter,你已經到德國了嗎?」

「是呀,Frank,你在哪?會議取消了?」

「唉,我真的對你萬分抱歉,Peter。我沒有搭上去德國的飛機,我人還在美國。回頭我會和你解釋一切,但你可以盡快飛回美國嗎?」

天殺的!感恩節前夕,我才因為這個臨時的出差決定,一個晚上之內搞定了飛機票、火車票、旅館、還有一場在紐倫堡歌劇院演出的「波西米亞人」門票,甚至約了德國分部的同事去逛紐倫堡著名的聖誕市集......這些都要泡湯了嗎?要知道,紐倫堡的聖誕市集是德國最古老的聖誕市集,從500年前就有了呢!


所幸,原本以為第一天沒有工作會議,所以我把歌劇和聖誕市集都安排在第一天。這些「重要行程」都完成後,我在旅館睡了一晚,隔天下午搭機飛回美國。在德國境內總共只待了31小時。

在返回美國的旅途中,部門裡要好的同事就已經通知我:Frank被公司炒魷魚了。

我不禁仰天長嘆,自己在這家公司的遭遇還真是奇妙,似乎有一種「驅散老闆」的命格。一年多前甫加入這家做3D列印的新創公司,一個月後,當時的香港人老闆就跳槽到別地方上班了,瞬間讓我有種受騙的感覺,也讓我接下來半年的工作量宛如地獄。好不容易盼來了個Frank,卻也在一年之內因為種種因素被公司「謝謝不送」。

我心想:看來,這也是命運的安排,命運召喚著我回台灣。
(原本打算隔年的年中回台灣,在這個事件後,我對於這家公司更加無所留戀,索性提前到一月就回台灣,也因此幸運躲過了新冠肺炎疫情。莫非是上天冥冥之中的安排?)

我心中卻也為Frank被炒魷魚而打抱不平。憑良心講,不管別人怎麼說,對我而言,Frank是個好上司。他所提出的策略,帶領我們部門去執行,確實為公司帶來幫助、解決了一些問題,我也從他身上學到了很多商務經驗。然而,這種正直做事的人,身上的稜角總是會摩擦到公司裡的一些油滑小丑,終究還是成了「好人不長命,禍害遺千年」的局面,嗚呼哀哉。

在那之後的幾個禮拜,我試著打電話、傳簡訊給Frank,表達我對他的支持,但毫無回音。

我再也沒有Frank的消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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